每个人的眼泪不一样，但想哭的念头是一样的。
——《推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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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树枝在晃动，我在想小张对窗外的世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两三个月才出一次门的他，也许只能听到风声与蝉鸣。
从小张的手法和声音上，我猜他年龄有二十大几。大出所料的是他随口而出的99年，先天白内障，12岁拜师学艺，去年从孝感来到武汉，伴着这家开业不久的盲人按摩店，他的路还有很长。
“外人看着我们，貌似在笑，其实我们心里有可能在哭”，小张说，想太多了没用，做这一行的心态必须要好，别人说到盲人按摩，觉得因为先天性眼疾的缺失，会造就其他方面的特长，比如听力，比如按摩的手艺。其实，是因为看不见，内心会更加专注的做好某一件事。就比如顾客来过两次，通过声音便可知道是他。
“爱情的滋味就像红烧肉”，电影《推拿》里很具象的形容了盲人群体对于爱情的追求。小张说，店里有7个技师，5男2女里面有一对夫妻和一对情侣。有了一定的积蓄后，他们会选择另谋生路，开一家夫妻店是最好的选择。这也很好的解释了，为什么盲人按摩店里会比较少的中老年人，店里的技师，最大的年龄也不过30岁。
“7个技师都像你一样是先天性白内障吗？”小张回答说，关于这个问题，他们之间从来没问过，也许不可触碰，也许相互理解。正如你问一个先天性失明的人，是否只能感觉到阳光下的红色与黑暗中的黑色。其实他们什么也看不见，没有过颜色的体验，就没有颜色的概念。
“你能想得出，盲人除了干按摩，还有其他的职业选择吗？”小张笑着给了我一个问题。这可难到了我，除了想到小县城里的某条街上，坐成一排的老算命先生，在大都市很难想到还会有什么职业适合。
“一部分眼睛看得见光，一部分眼睛看得见黑。看见的不一定真实，看不见的才都存在。”盲人群体会有敏感，但更多的是细腻与真实，跟小张聊天，感觉他的口音像北方人，其实是他从小听收音机，学主持人发音所练就的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他也和平常的小青年一样爱看小说，喜欢仙侠，更喜欢都市、校园类，能看出这是他的内心渴望，对缤纷都市的向往，有个属于正常人的校园生活。
他说自己也会看心理学方面的书籍，内心的波澜可以通过专业的指导所平复。也许这逆来顺受到波澜不惊是他们这个群体的一个真实写照。
说到生存，小张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在这家店里，没有底薪，每天会上五个钟,一个60元的钟提成20元，一个月能挣到3000元左右。不像有的技师，还需补贴家用，小张挣的钱可以自己攒着，暂时没有赡养的负担。虽然孝感离武汉很近，他也只有过年才回趟家，也许他的家住在心里。问到家里除了他还有兄弟没，他说，还有个弟弟。其实还想追问，弟弟现在如何，他没展开这个问题，我也就没说了。
盲人技师的业余生活是什么？像小张这样的特殊宅男，在手机远没现在这么多功能的时候，广播是他的全部。现在90%的时间会花在手机上，微博、微信、（也会在朋友圈里吐槽喜怒哀乐，当然，都是文字和语音）···
可能人们都会好奇他们是怎么玩手机的，其实现在手机下载的第三方读屏软件都会很方便的帮助盲人朋友们来玩转手机，手机上的文字都会转化成语音。他们也爱淘宝，我疑问莫非衣服与鞋子的样子也会通过语音来识别吗？小张说，其实他们都是淘些日用品，衣服鞋子他们是很少买的，因为几乎都不出门，根本就用不上，他们大都穿的都是工作服，衣服也是偶尔家人买了寄过来或送过来。
说到不出门，小张也有自己的困惑与吐槽。关于盲人无障碍的问题，虽然现在城市里无论地铁公交、马路都有专门的盲人通道，但是都有很大的提升空间。比如马路上的盲道大都会被车辆、电线杆、杂物所占据，他自嘲，没几个盲人敢走盲道，反而觉得人行道比盲道更安全。
还有信息无障碍，关于春运的时候，一个盲人在12306上买票，由于太过繁琐的验证码系统，一怒之下把其告上了法庭，，这是他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也反应出他们渴望被重视，被赋予同等的权利。
从按摩床上下来， 忽然多了段陌生的距离，可能这就是外人不懂他们，没有去了解他们的距离。虽然知道他们看不见你，但你会感觉有双眼睛发自内心的在解读你。
下楼时，沙发上坐着其他几个技师，有一位很善聊，说起自己的一些兴趣爱好，还饶有兴致的演奏起了葫芦丝，我问小普吹的是什么曲子，他说叫“梦已残”，听到这个曲名，会有种莫名的感伤，也许是自己添加的一种情绪在作怪，转而让他演奏一首耳熟能详的曲目，他心领神会的演奏了月光下的凤尾竹，曲调很美···
文图 |栾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