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笑春风过太原（中）
文/武少宁
二十年前的太原，基本谈不上城市的现代化，如果一定要给他定位属于什么时期的话，正经说，顶多算个落伍了的旧工业化状态。调侃一下，就像不幸中风的老妪，难有万方仪态的魅力，与今天的太原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这样的描述有得罪人的风险，就像之前的文中得罪了王文明一样。在这里要给王文明鞠个躬、道个歉：对不起，前面不小心把你描写成了重色轻友、浮夸纨绔的人。其实不然，你只不过是一群羔羊中的一只，如果说那时你玩得有点“冒”，充其量也是看破一点红尘便把人生儿戏了一把，像调皮捣蛋的公羊羔随地撒了泡尿而已。其实，在那个不玩出点花样就对不起自己的时代，好与坏的区别就是半斤和八两，是与非的界限就在睁一只眼和闭一只眼之间，高低之分就是谁敢花多少钱的问题，没多复杂，也别想得太深。人家于大力不就因每天只消费三十元，被戏园子老板娘安排在这也行，安排在那也行，在哪不是喝茶、嗑瓜子和听戏？老于这种人讲实惠，那些后续的花悄动作都是他主动争来的，花钱不多又全能沾上边，老于称这叫性价比，不是也活得好好的吗？可你王文明为什么不行？就因为你好歹是一个领导？就因为你赚了点钱？要说赚钱你比白见喜们差的十万八千里了。
不过，还是请大家多理解和包涵王文明这类人，你想想，“谁家过年不吃顿饺子”？更何况王文明已然文明了那么些年。爹娘给他起这个名字时也许就是怕他将来耍流氓，鞭策他要文明做人。可他总觉的这个名字，就像唐僧给孙悟空发的紧箍咒。为了对得起“文明”二字，他一直像被夹子夹住手脚的小丑，一生都没躲开从女孩到女生，从女生再到女人的歧视和白眼，好在，当年白眼他的女人如今顶多用白内障瞟他几下，已谈不上谁歧视谁了。
也就是说，是这个不约而至的时代，令王文明的自信像那只刚展露犄角小山羊，壮着胆子矫枉过正了一把，却没想到用力过猛，招来不测的后果。“玩是玩，不要把砖头碰倒”，请在心里用河南话的发音慢读一下这句话，是不是有点语重心长的意思？问题是，王文明一再把“砖头碰倒”。
贾晴晴，是王文明一参加工作就心生向往的斯文而内敛的团干部。那时王文明最熟悉的并不是贾晴晴的脸蛋，而是因为不敢正视，只好向贾晴晴婀娜多姿的背影多瞄几眼，心里一直觉得委屈死了。但现在不同了，他有资格安排或者命令贾晴晴与他一起出差，司马昭之心已是路人皆知了吧？
广州爱群大厦顶楼餐厅。
王文明宴请广州客户，少不了喝几杯洋酒下肚，更少不了聊一聊人生杂事。鱼翅的味道袅袅而上尽显奢华。但贾晴晴吃鱼翅是要配陈醋品尝的，很不习惯这里搭配的浙醋。
王文明为示关怀和体贴，命服务员把陈醋呈上。而那时不比现在陈醋满天飞，那么晚让人家服务生到哪里给你整甁陈醋来呀？理论再三后，王文明火了，也许是因为酒，但更多可能是想在贾卿卿面前耍一下豪放，便掏出一捆钞票摔在桌上，义正词严却已经东倒西歪，“小看老子没有钱？赶紧去给老子买去，多少钱都要买回来……”
对方不忿，遂大吵了起来！
隔壁听着响动，便有人过来劝慰，不料王文明口出不逊头部遭一酒瓶子侍候，鲜血如注。这世上早有“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说法，谁知被王文明赶上了。挨了一酒瓶子却查出了糖尿病，这对王文明本来是因祸得福的好事，可在贾晴晴看来，是因自己爱吃的那口老陈醋引发的祸端，所以自责和内疚得半死半死。不过，贾晴晴是否因此以身相许了王文明，后来才有了分晓。
俗话说，三岁看小十岁看老，而对于那个时期的太原人来说，这句话就是个屁话。有些年过几十岁的人，今天还看着老实本分，明天也许就经不起春柳摇曳而晚节不保了，谁能预测在诱惑之下，谁家的户口本的户主就永远是谁？谁能判定哪家的爷们什么时候就穿上了皇帝的新衣？这是一个时代给太原人带来的五味杂陈，不过，谁都不要对号入座，不怪你，谁让料峭的春风吹破了琉璃瓦？
总该轮到说白见喜了，再不把他这类人揪出来示众，对不起的人实在太多了。
先把于大力这些人牵扯进来说一说。
本质不坏却也有万千激情在内心涌动的于大力以及类似的、差不多的、为数不少的这类人，怎无奈在白见喜们一掷千金的搅局中，价值原理发生了根本性错位，本该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娱乐形式，再加上人民群众并不反对花点小钱，请朴实善良和不过于追求物欲的异性，陪着唱唱歌、喝喝酒、练练嗓子、加速一下心跳、促进一下血液循环，却被高昂的消费规矩给搅得连一丝的自信心都没了，在人家歌厅小姐面前，于大力们似乎连一盘小菜都不是，“拔凉拔凉”的心掏出来喂狗都不吃，连隔着门缝往里看的勇气也没了，你说，对得起这样的人民群众吗？
再说王文明。最初他被提拔和重用时，是抱着既节俭又不失风度的态度去歌舞升平的。可是，这个光怪陆离的地方犹如水涨船高的愚人码头，只要爱面子，面子有多厚，旁边就得配备多厚的钞票，否则，别往莺歌燕舞的那扇门里硬闯。起初，王文明拿一些来路不正的小钱去找一两个妹子陪陪唱歌也就罢了，不料，爱面子的毛病令他欲罢不能，遂动起了拿着公款消费的念头。殊不知，家里面那个被他看作黄脸婆的妻子李美容，让他把结婚时就打好的、白茬茬伫立在那快二十年还没上过漆的柜子刷刷漆，都因拿不出闲钱一拖再拖。
李美容说：文明，赶紧找人把柜子油漆一下吧。
王文明：为啥？
李美容：为啥？看得恶心。
王文明：比你还恶心？
一只扫把“嗖”地飞向王文明，没来得及躲，被砸在了头上。
事实上，在很多人以炫耀财富为荣的年代，王文明的钱相比于更多因挖煤窑、烧焦炭、收废钢等一夜暴富的人而言，就像潘长江遇到了姚明，就像吹葫芦丝的人硬要跟军乐团比调门那样。
眼看着，公款花得越来越多，无奈之下，王文明便开始一方面受点小贿，一方面也行点小贿，以防未来不测。有了这些铺垫，王文明了这个，又了那个，还时不时的给贾晴晴送点贵重礼物，像养热带鱼一样，对他的这些女人们真是知冷知热呵护有加，算个真爷们。
不料，老婆李美容大闹偏僻而昏暗的卡拉OK歌厅，王文明风声鹤唳。不久，又传贾晴晴怀孕，跟王文明闹得死去活来。又不久，王文明被拿下，，之后又传，王文明在里面中风偏瘫而保外就医了，是李美容和女儿照顾在身边，而贾晴晴抱着儿子也偶有来看望一下，看来，只要一个人倒下，和谐就不成问题了。
其实，白见喜并没有故意对不起谁，人家钱多这是命，只是那些小姐和娱乐业的经营者们在利益面前毫不收敛的欲望，令爱面子的男人们前赴后继、尸横遍野。
如果说太原当年奢靡的风花雪夜，是由煤老板们奢淫无度造成的话，那时如日中天的白见喜应该算占了头功。据说，。不过那是干出来的一辈人。而到了白见喜这一代，赶上了大小煤窑都可以承包的好光景。在农村，你只要横一点，跟村上、镇上直至县上的领导打成一片，像串蚂蚱一样把他们串在里面，煤矿就是你的了。用最简易的开采方式和最廉价的人力，将煤挖出来并卖出去。而到了煤炭紧俏的时候，他囤积下来的煤，那就是一座座的金山。
于是，白见喜，在太原成了横跨政商两界的名人。于是，他的举手投足，便决定了很多人的人生命运，一个叫郎金明的人，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进入了白见喜的圈子里，不过，命运令他亲身感受了天使和魔鬼之间的距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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